佛经中常说:“上天有好生之德。”南怀瑾先生调侃说,依照老子的思想观点,如果上天真的听到凡人口中的这句话,只会暗笑我辈的痴傻。
南怀瑾先生解释,依据老子的哲学观点,天地生万物,本是自然而生,自然而有。万物的生或死都是十分自然的一件事,天地既不认为生出万物是做了好事,也不认为杀死万物是做了坏事。因为从另一个角度看,天地既生了长养万类的万物,同时,也生了看来似乎相反的毒杀万类的万物。
有两个小和尚在为一件小事吵得不可开交,谁也不愿让谁,僵持了一段时间后,第一个小和尚怒气冲冲地去找师父评理,师父正在和一个小和尚讨论经文。听完他的叙述后,郑重其事地对他说:“你是对的。”于是,第一个小和尚得意洋洋地跑回去宣扬。
第二个小和尚不服气,也跑去找师父评理,师父在听完他的叙述之后,也郑重其事地对他说:“你是对的。”
待第二个小和尚满心欢喜离开后,一直站在一边的小和尚沉不住气了,他不解地问师父:“师父,你平时不是教我们要诚实,不可说违背良心的谎话吗?可是,你刚才对两位师兄都说他们是对的,这不是违背了你平日的教导吗?”师父听完之后,不但一点都不生气,反而微笑着对他说:“你是对的。”
这个小和尚恍然大悟,立刻拜谢师父的教诲。
以这则佛经故事为例,可以明白,其实在天地眼中,万事万物无明确的对错之分,天地只是冷眼旁观世间一切。
人类自认为是万物灵长,最受天地的眷顾,其实未必如此。天地并不一定厚待于人类而轻薄了万物,只是人类予智自雄。在万物眼中,恐怕人类才是最大的毒害,因为人们随时随地都在伤害残杀生灵,只为一己之私。
或许有人会对此嗤之以鼻,只想自己眼中看到的,不愿探究深层次的含义,然而,许多事实虽然无法确定,却是真实存在的。
一名弟子问佛祖:“您所说的极乐世界,我看不见,怎么能够相信呢?”佛祖把弟子带进一间漆黑的屋子,告诉他:“墙角有一把锤子。”弟子不管是瞪大眼睛,还是眯成小眼,仍然伸手不见五指,只好说看不见。佛祖点燃了一支蜡烛,墙角果然有一把锤子。佛祖问:“你看不见的,就不存在吗?”
天地无心而平等生发万物,万物亦无法自主而还归于天地。所以说:“天地不仁,以万物为刍狗。”即天地并没有特意立定一个仁爱万物之心而生长万物,只是自然而生,自然而有,自然而灭。从天地的立场来看,一律同仁,万物与人类都不过是自然、偶然、暂时存在,最终将归于幻灭的“刍狗”而已。
正如印第安人对于生命的理解:每个人都拥有一杯水,你从里面饮入了生活。人生确实不过就是一杯水,杯子的华丽与否显示了一个人的贫与富,杯子只是容器,杯子里的水,清澈透明,无色无味,对任何人都一样。不过在饮入生命时,每个人都有权利加盐、加糖,或是其他,只要自己喜欢,这是每个人生活的权利,全由自己决定。在欲望的驱使下,你或许会不停地往杯子里加入各种东西,但必须适可而止,因为杯子的容量有限,并且无论你加入了什么,无论它的味道如何,最终你必须将其喝完。如果杯中物甘爽可口,你最好啜饮,慢慢品味,因为每个人都只有一杯水,喝完了,杯子便空空如也。
一天,唐朝药山禅师与门下两位弟子云散、醒吾坐在郊外参禅,看到山上有一棵树长得很茂盛,绿荫如盖,而另一棵树却枯死了,于是药山禅师观机教化,想试探两位弟子的功行,于是先问醒吾:“荣的好呢?还是枯的好?”醒吾答曰:“荣的好!”再问云散,云散却回答说:“枯的好!”此时正好来了一位沙弥,药山就问他:“树是荣的好呢?还是枯的好?”沙弥说:“荣的任他荣,枯的任他枯。”药山颔首。
天地便是如此,荣的任它荣,枯的任其枯,不偏不倚,无悲无喜。真正悟道的圣人,心如天地,明比日月,一切的所作所为,只要认为理所当为、义所当为便自然而然地去做,并非出于仁爱世人之心,因为如果圣人有此存心,便有偏私。庄子说过,有所偏私,便已不是真正的仁爱了,即有自我,已非大公
。生而称“有”,灭而称“无”,平等齐观,无偏无私,只是人们以人心自我的私识,认为天地有好生之德,因此发出天心仁爱的赞誉。倘若天地有知,应会大笑我辈痴儿痴女的痴言痴语吧。